小吃街
清晨,小吃街被一声吆喝从沉睡中唤醒。
“新鲜的豆腐花哦——”卖豆花的汉子一边喊着,一边拿了只大铁碗,舀了满满一勺倒进去,再换个小勺,洒上榨菜丝和葱花,最后在表面均匀地淋上一层酱油,递给早来的顾客。铁碗中雪白的豆腐花作底子,碧绿的葱花、金黄的榨菜丝、棕红的酱油当装饰,是小镇人民每天看不厌的一幅画。
豆花店的汉子可不只做豆花。他把面粉揉成的长条,贴着煮开的油面,小心翼翼地送入锅里。白嫩柔软的小瘦子们在油面上打两个滚儿,滚出一锅的气泡。不一会儿,这群灵活敏捷的小瘦子吃饱了油水,摇身一变变为橙黄袍子的“小胖墩”。说是小胖墩,其实不过比原来略鼓了一些,是比不上街另一头的酥饼店中一肚子肉的小东西的。
豆花店门前摆一张圆桌,店内有四张方桌。每天早晨,这些桌子的“临时主人”都会换上好多遍。有人没有地方坐了,干脆提了只小号保温桶,付双倍价钱,提了一小桶豆花,又去寻别的吃食。
前边排着长龙队伍的,一看就知是油条铺。这油条铺小,没有客人的座位,只经营大饼油条生意。大饼一块五,油条一块钱。这里的油条比豆花店的松脆多了,大饼上也全是葱和芝麻。
再走两步是老糕点房。刚出炉的蒸蛋糕用淡黄的纸包着,十元一斤。两个大铁盘里盛着拇指大小的手工麻糍,白色的是豆沙馅,棕色的是巧克力香芋馅,十五元一斤。沙琪玛有酥软和硬脆的两种。还有冬芙蓉、山楂糕、杏仁饼、椒盐酥、抹茶曲奇……进店去看看就知道了。
賣糯米团的推着手推车来了。先取一片方形塑料膜紧靠着竹帘,再用木勺从桶里盛出一块,放在塑料膜中央,用类似擀面杖的工具平推成方形。车上摆着十来个小玻璃瓶,花生米、藕条、土豆丝、南瓜丁、海带、辣酱、黄瓜……如果不爱吃咸的,有油条段加上大块的红糖。添好菜,一小张竹帘被卷得紧紧的,再把竹帘摊开,塑料膜包着的糯米团就成形了。
中午,花十二元去吃碗牛肉面也许是不错的选择。大块的牛肉,鲜美的汤汁,韧性十足的面条,爽口的生菜,几片番茄映出天边的霞色。汤和调料都是可以再加的。胃口好的人吃完面,能一气喝三碗汤。不怕辣的人往碗中拼命加辣椒末,吃得大汗淋漓,岂不快哉!
牛肉面馆的对面是奶茶店,那是个缓解热和渴的好去处。且慢!卖冷饮的小车过来了。清凉糕还是龟苓膏?绿豆汤还是银耳汤?橘肉还是椰果?卖冰激凌的也来了。蛋筒上盖上一个硕大的球。粉色的是草莓,棕色的是巧克力,绿色的是蜜瓜,紫色的是香芋,白色的是香草。别以为冰激凌车是独自缤纷着。看,卖棉花糖的开始了她的生意。
铁制的大机器不停地转动,木棒上缭绕着一层层“山间的雾气”。叫人疑心那机器里藏了成百上千只蚕,日夜不停地吐丝,更奇怪的是,吐出的丝竟是甜的。如同在织布机上一丝一缕地织成一件衣,它攒成一团团蓬松的线。白的,红的,绿的,是人间的彩云,飘舞出凡俗的美好。
要吃点心吗?煎饺和煎包有三家在卖。人气最旺的那家,从奶茶店直走,看见烤鸭店,向左转就到了。煎包一元一个。煎饺有芹菜猪肉馅的和萝卜猪肉馅的,八毛一只,一元五角两只。好事成双嘛!或者,再往里走,你能闻到茶叶蛋的浓香,千层糕混合着粽叶的清香。
傍晚,该去粥铺等着了。去得晚了的话,白粥见底时饼还没有上来。粥铺内有最标准的几种搭配:白粥配鸡子馃,皮蛋瘦肉粥配葱饼,黑米粥配永康方饼。粥量多而味美,饼皮薄而馅实。要是再配上卤豆干、鸭头、酱花生等小菜,真觉得人生至此,大可无求了。
走出粥铺,卖清凉糕的还在。舀一勺在一次性纸杯里,只要两元钱。看上去润泽如玉,咬一口,也有玉的光滑。清凉从舌尖蔓延开来,带着些微甜意,传递到心里。禁不住笑了,这世上,居然存在可食的美玉。
店铺里的灯都亮了起来。一家小小的寿司店门口还挂了一串小彩灯,红的红,绿的绿,一团喜气。手推车多了起来。煮贡丸的,卖熟食的,烤羊肉串的,炒粉干的,做凉拌小菜的……人们左手提着一盒冒着热气的水果馅饼,右手持火把似的举着现烤的鱿鱼、年糕、火腿肠,不亦乐乎?
一直到十点左右,这条小吃街渐渐安静下来。手推车一辆辆推走了,叫卖声也基本消失了。面馆里,或许还有一桌晚归的顾客。只有一个卖臭豆腐的老人不肯放弃最后的生意,还在手推车旁守候着,吆喝着。那苍老的呼声随风远去,小吃街一天的光阴也跟着一同逝去了。